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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婆呀,不要哭!黄永玉手书讣告的背后……
“小屋三间,坐也由我,站也由我。老婆一个,左看是她,右看是她。”
在《雅人乐话》一书中,黄永玉在他的《音乐外行札记》中有一段文字,记录了当年与张梅溪的浪漫爱情:
"我年轻时节衣缩食,在福州仓前山百货店买了一把法国小号,逃难到哪里都带着。刻完了木刻就吹吹号,冀得自我士气鼓舞。
那时,我刚刚熟悉第一个女朋友,远远地看到她走近,我就在楼上窗口吹号欢迎。女朋友的家人不许她跟我来往,说:‘你嫁给他,没饭吃的时候,在街上讨饭,他吹号,你唱歌。’ "
抗战最后的那几个月逃难,我把小号失落了。去年,我在九龙曾福琴行用了近万元重新买回一把。面对着我 50 年前的女朋友说:‘想听什么 ? ’如今,嘴不行了,刚安装假牙,加上老迈的年龄。且没有按期练习,看起来要吹一首从头到尾的曲子不会是三两天的事了。”
黄永玉曾回忆,第一次见到张梅溪时,很紧张,只说得出一句话:“我有一百斤粮票,你要吗?”
还有一段温馨而浪漫的文字,黄永玉曾多次描述过:
有一天,在躲警报的间隙,黄永玉忽然问张梅溪:“如果有一个人爱你了,你怎么办?”张梅溪回答:“那要看是谁了。”
黄永玉连忙说:“如果是我呢?”张梅溪笑着说:“你为什么现在才问?你问,我早答应了。”
黄永玉有点措手不及:“问不问其实关系不大,是不是?”张梅溪却一脸认真地说:“怎么不大?你爱我,我怎么晓得?”
黄永玉笑了:“我有点害怕,这方面我没有经验。”“你怎么好说‘经验’呢?”……
黄永玉和张梅溪的爱情故事,一直是文学界的佳话:张梅溪是将军之女,相貌出众、气质不凡,而当时的黄永玉只是刻木刻的流浪小伙。虽然全家人都反对,但张梅溪还是毅然与黄永玉私奔、结婚,携手走过了70多年风风雨雨。
1924年,黄永玉出生在湖南常德,半岁后随父母回凤凰老家。他的父亲是当地男子小学的校长,弟兄五人里黄永玉排行老大,老二和老四也都是画家。但因为家境贫寒,12岁的黄永玉坐船离开家乡,在陈嘉庚先生办的集美学校读初中,开始接触更广阔的世界。
14岁的黄永玉是当时中国东南木刻协会的会员,开始发表作品。在离开集美学校后,他当过瓷场小工、战地服务团团员、学校教员、剧团见习美术队员,流浪在福建、江西等地靠绘画和木刻谋生。
19岁时,黄永玉来到了江西一个小艺术馆里工作,在那里,他碰到了大家闺秀广东姑娘张梅溪。一段世纪之恋就这样开始了。
黄永玉女儿黄黑妮在张梅溪著的《林中小屋》一书序言里对父母的结识有过一段描述:
“我的妈妈张梅溪,人生得漂亮,喜欢穿好看的衣服,对人热情仗义。
她上有三位姐姐,因她之后来了弟弟,便深得宠爱,因而也妄为,竟离家出逃,跑去与全家反对的异族穷小子黄永玉结婚。
大半个世纪以来,她洗衣做饭,骑着自行车招呼好几家亲友。特别是非常时期,她一直坚信爸爸是好人。”
因为张梅溪家庭激烈反对,黄永玉只身一人来到了赣州。在那里,他找到了一份报馆的工作。有一天,他接到了张梅溪从赣州打来的电话,告诉他自己从家里跑出来了。
原来,有一支由地下党组织的演剧队正在韶关演出,张梅溪以出去看戏为由从家里跑了出来。她把金链子拿出来卖了,然后坐了黄运车(一种运货的车子)来到了赣州。
黄永玉马上从朋友那借来了一辆自行车,直奔60公里外的赣州。离赣州还有10公里路,已是晚上10点多,天黑了,完全不能骑车了。他便找了个鸡毛店住了下来。店里没有被子,他只好用散的鸡毛盖在身上当被子。
第二天一大早,他把身上的鸡毛拍干净,然后再骑车赶路,去接自己的新娘。
他们就在赣州的一个小旅馆里举行了简易婚礼。
1947年,黄永玉在上海参加中华全国木刻协会。第二年夫妻二人来到香港。他的木刻画在香港渐渐有了市场。
1953年2月,黄永玉听从表叔沈从文的劝告,与妻子张梅溪抱着7个月大的儿子从香港来到北京,在中央美术学院版画科任教。
他们住进了美院的大杂院里。
这个“大杂院”就是大雅宝胡同,当时黄永玉一来,大雅宝胡同甲二号立马欢天喜地,因为他是天生的“孩子头儿”。
据李苦禅之子李燕回忆:
“我们都尊称他‘黄叔叔’,其实他在美术界跟谁也论不上辈儿。第一,他不是国立艺专出身,美院教授全非他的师长。第二,他未入某某门下,也跟谁都跨不上师兄弟。
到现在我也不知他曾拜师何门,简直就是个无师自通的‘天纵之才’,不论国、油、版、雕、书法、篆刻以及诗文之类,他一学就会,一会就高尚,连自制烟斗,也可以办个大展。
他巧用原料,出奇制胜,有专门收藏烟斗者欲出高价换之,他一个也不卖,完全自得其乐。他特别会玩儿,一辈子又会挣大钱又会神玩儿,永远发明乐趣。”
这段日子里,黄永玉夫妇生活安定,黄永玉创作的木刻《春潮》、《阿诗玛》轰动了中国画坛。而后,他又开始学习国画,他喜欢上了梅与荷花。
对于黄永玉来说,没有什么比自由和创作更重要。这位一直被上天眷顾的自称“湘西老刁民”的艺术家人生里的麻烦也开始随之而来。
黄永玉第一次出名是因为北京的一个“黑画展”。上世纪70年代装修北京饭店,周恩来把李可染、李苦禅等当时一批所谓下放的画家都请回来做装修、配画工作。当时把黄永玉调到北京饭店去负责18层的整体设计。
到快过年的时候,黄永玉和吴冠中、袁运甫、祝大年四个人到了重庆旅行、写生,听人说“北京不得了了,北京现在批黑画了,有个人画了个猫头鹰,结果出大事了”。
黄永玉说:“画个猫头魔有什么了不起呢?我也画过。”大家也不知道就是在批他。后来,黄永玉自己跑去看展览,看看到底是幅什么画。一看,他的猫头鹰挂在中间,批得最大的一个就是他。
他被关进了“牛棚”。
黄永玉女儿回忆说,“没有母亲,爸爸也绝对熬不出来”。被批斗的黄永玉一家人被赶进一间狭小的房子,房子紧挨人家的墙,光线很差。张梅溪的身体本来就弱,加上这一打击就病倒了。但二人一直互相鼓励。
黄永玉在“牛棚”中写下长诗《老婆呀,不要哭》。在诗中,他对妻子张梅溪说“一百年不变”。
黄永玉说,“一辈子只谈一次恋爱”,“因为你,世上将流传我和孩子们幸福的故事”。
这是一个隆重的秋天,
一个为十八岁少年特别开放的、
飞舞着灿烂红叶的秋天,
你,这个褐色皮肤、
大眼睛的女孩,
向我的窗户走来。
我们是洪荒时代
在太空互相寻找的星星,
我们相爱已经十万年。
严肃的书信,
我们在田野和丛林里追逐,
我们假装着生气而又认真和好,
我们手挽手在大街上走,
红着脸却一点也不害羞。
宽容地吞下我第一次为你
做出的辣椒煮鱼,
这样腥气的鱼,你居然说"好!"
我以丰富的贫穷和粗鲁的忠实
来接待你,
却连称赞一声你的美丽也不会。
和我们的生活一样顽强,
生活充实了爱情,
爱情考验了生活的坚贞。
我吻你,
吻你稚弱的但满是裂痕的手,
吻你静穆而勇敢的心,
吻你的永远的美丽,
因为你,
世上将流传我和孩子们幸福的故事。